孫航:師從先生是我人生幸事
先生不僅傳授我植物分類學和植物地理學的知識,同時也教我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科學家,先生言傳身教,我終生受益。
無論我是怎樣的不舍,恩師吳征鎰先生還是永遠的離開了。6月20日凌晨當醫院的醫護人員在搶救吳老時,我的心一直都吊在嗓子眼,我渴望著奇跡的出現,但恩師還是走了。我默默地站在吳老的遺體旁,輕輕地用雙手握著吳老的手,說“吳先生,我下周就要給研究生們講您的被子八綱系統了”,我真的希望吳老能聽見。直到現在我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耳朵里還回蕩著先生洪亮的聲音。
先生博學多才,被譽為植物學泰斗,能夠師從先生是我人生的幸事。先生不僅傳授我植物分類學和植物地理學的知識,同時也教我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科學家,先生言傳身教,我終生受益。
1991年春,聽說先生又要招博士,我去拜見,忐忑不安地說“吳先生,我想考您的博士”,先生很爽快地說“好呀”。先生的回答給了我極大的動力。很幸運,我成了先生的博士研究生,開始“植物區系地理學”研究,系統學習植物分類學和植物區系地理學知識。
先生有植物“活字典”之稱,才智非凡,記憶過人,功底雄厚?!跋到y發生-區系地理”研究方法是先生的獨創,運用這一方法,先生能快速準確地鑒定出他從來沒見過的植物和他從來沒有去過的地區的植物種類,或是預見植物種類的出現。我向先生匯報在西藏墨脫考察時發現有高山松分布,先生說不是高山松應該是喀西松??墒窍壬鷽]有見到標本,也沒有到實地看過,怎么就那么肯定?用“系統發生-區系地理”研究方法分析,才發現先生果然是對的。還有一次,在同先生討論金沙江植物區系時,先生提到地涌金蓮,認為這個分布在滇中高原及金沙江的奇特的芭蕉科植物,是屬于古南大陸成分。我詢問原因,先生說道,芭蕉科的發生上是古南大陸的,這充分說明了云南高原植物區系同古南大陸有聯系。當時植物學家對芭蕉科植物的研究非常有限,先生的推測是非常超前的,近期分子系統的研究確實證明了先生當時的推論是正確的。
1990年,從西藏考察回來,我給先生看了一張冬麻豆的照片,先生說金沙江河谷保留了很多古老的物種,這是一個古地中海殘遺下來的特有屬,你們在這一地區的河谷再仔細調查還可能找到第二個種或其它古老的類型。果不其然,2012年我們在雅礱江河谷又發現了冬麻豆屬的另一個新種。
先生在研究中國種子植物區系地理時,成功地運用“歷史發生-現代分布”的方法將中國的種子植物地理分布格局劃分成了十五大成分,客觀地揭示了中國種子植物區系的發生發展,使得植物區系地理的研究有了統一的標準和法則,創立了中國植物區系地理學學派,極大地推動了世界生物地理學的研究。
跟著先生,總有學不完的知識,每次請教問題,都能領悟到先生學術思想的深奧。我受先生之命整理《中國種子植物區系地理》以及《中國自然地理-植物地理》時,每次修改補充,都有新感受。從全球被子植物進化的角度分析中國種子植物區系發生發展,使我的視野大開。
我曾就“八綱系統”請教先生提出的被子植物“多域”的概念,先生點了一句“地球上不同區域中的區系,有相對獨立的進化歷史”,我頓時明白了先生在被子植物系統發育的基礎上,更注重其空間上的進化。
先生平時很忙,還時常關心學生的科研進展,常常問他的助手“孫航現在做什么?”“有什么問題嗎?”。當我告訴吳老我們在從分子水平上進一步深入研究中國植物區系時,先生語重心長地說,“要不斷學習新的知識,特別要同現代分子生物學和計算機技術結合”。
恩師走了,但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科學精神和知識財富。我們深深緬懷吳征鎰先生,并將繼承恩師的遺志,讓吳征鎰先生的科學精神和知識財富代代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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